鬼医十三完
桃花
凌绛红与楚绯慢慢的走在青石板道上,两人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,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。
“还疼么?”楚绯歪着头,看向凌绛红的肩头,“待会回来我给你上药吧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凌绛红帮楚绯紧了紧氅的领口,让清晨的寒风不至于侵入,“倒是你,昨夜那么累,要不要紧,不然我们早些吃完早饭,回来再睡一会吧。”
楚绯的脸色刚有些正常,又红了起来:“还都是你的错……”
难得见这样娇羞着撒娇的楚绯,凌绛红心中大乐,一把抱在怀里,在楚绯嘴唇上啄了好几下,才放开:“绯儿,谁叫你那么美,让我爱不释手呢。”
“你……”楚绯左右看了看,这凌绛红平日冷冷淡淡,对自己热情也只有私下里,怎么现在忽然变得这么的……奔放了?
“呵呵,绯儿,你还害羞什么,我们都成亲了,就算被人看见也不怕,再说了,你可是大夫,这般害羞,一点也不像平日的你呀。”凌绛红捏捏楚绯的耳垂,尝过楚绯的好,谁又能做到依然无动于衷呢?
楚绯忽然觉得凌绛红开始越来越像木香,脸皮厚,嘴巴甜,只是木香远没凌绛红这般强势和霸道。依旧含笑看着眼前这个人,让自己痴,让自己恋,让自己为她疯狂,如果注定这个人是自己的劫,她便心甘情愿,甘之如饴。
与商徵羽一起吃完早饭后,商徵羽便匆匆离开了,临走前,凌绛红与商徵羽私下聊了一会。
两人漫步在鸣凤宫的后山,送走商徵羽后,她们便一同骑着小武来到了小时候她们一起烤野味的地方。漫山桃花竟然一夜之间盛开不少,景色相当漂亮。
凌绛红体谅楚绯身体劳累,没走多久,二人便在山中的湖水旁坐下。楚绯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,奔到了一棵桃树下,围着树干转了两圈,便着手开挖了起来。
“怎么了?”凌绛红饶有兴致的看着楚绯,“难道地下埋了宝藏?”
“嗯,我下山那年,亲手埋了一样好东西在下面。”楚绯说话的时候,两眼闪闪发亮,抬头看着凌绛红眉眼含笑,让凌绛红忽然有种冲上去亲吻她的眼睛的冲动。
“哦?”凌绛红压下心里的悸动,极有兴致的问道,“什么好东西?”
楚绯挖了一阵,忽然喜道:“找到了。”
伸手拨开了一些碎土,竟然拎上来一坛酒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桃花酒。”楚绯眯眼笑了起来,“我十五岁亲自酿好埋下,打算再回鸣凤宫的时候,就挖出来和你一道饮,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几年。”
“绯儿?”凌绛红忽然定定的看着楚绯,眼里少有的严肃,“你……老实回答我,是不是想起来了?”
不是想起来了,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埋下酒,还想着与自己一同回来饮?
楚绯不出声,低着头,过了一会才轻轻叹息道:“嗯……”
“为什么不早说?”凌绛红显然有些激动。
“其实,我也是昨晚才想起来的,那时我突然很疼,跟着头也疼,后来就想起来了……”
“所以……”凌绛红眯着眼,“你才那么狠的咬我?”
“唔……”楚绯眼眶有些红,“当时好恨你,真想就这样咬死你,可是又舍不得,只好咬疼你后就松开了,绛红,本来,我不打算原谅你的。因为我的心,真的很痛,你知道那几日我是怎么过来的么?我像一个木偶一般被人控制着,拿出去向大家展示,我是皇后,是濮阳荣圣的妻子。我的心都死了,因为没有心,武功居然恢复了,可我不想想起你,不想见你,我就想,我这一辈子都要用仇恨来惩罚你……”
“绯儿……”凌绛红手伸出一半,又呐呐的缩回去,“对不起。”
“呵呵,绛红,咬了你一口,就当你还清了,我发现,我即使失忆了,本能的还是会去靠近你,甚至毫不犹豫的答应你成亲。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,那一刻,我真的认命了。毕竟,这些日子的相处中,我明白你的苦衷,换做我,说不定会有和你一样的选择,因为我们两都挺笨的。”
“那…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。”凌绛红暗自松了口气,楚绯原谅她了,心中逐渐被喜悦所填满。
“我知道你害怕我想起来,你愧疚,所以不想你有负担,我宁愿装一辈子的失忆,反正有个傻子说了,要帮我重新积累记忆。忘记就忘记吧,只要现在幸福就好。再说,不好好惩罚你一下,我心又不甘。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……”楚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,问道,“绛红,假如我真的一辈子也想不起来,你会怎么办?”
“守着你,再也不放手,背着这个愧疚一生一世,就当是对自己的惩罚。”凌绛红往楚绯又走了一步,“如果这一世我还不完欠你的,那么下一世,再下一世,我愿意继续守着你,直到还清我对你的亏欠。”
“还清了呢?”楚绯歪着脑袋,“是不是,你就走了。”
“不,还清后,我要以一个新的身份,重新爱你。”凌绛红伸手,把眼前这个娇小的仿佛一阵风便要吹走的人搂在怀里,“无论此生来世,我再也不会负你。”
“嗯!”楚绯喉咙哽噎,酸涩得说不出话来,只是不停的吞咽着干涩的嗓子。
“绯儿……”凌绛红托起楚绯的脸,轻含住楚绯的上唇,舌尖沿着那柔软的曲线滑动,顺势便进入了楚绯的口中,楚绯嘤咛一声,便任由凌绛红予取予求。
许久,两人才平静了下来,“你……原谅我了?”
楚绯低着头,指尖一下一下的戳着凌绛红胸口,像个害羞的小媳妇:“最后一次,要是再犯,我绝对不原谅你。”
楚绯明白,凌绛红这段时日受的醉不比她少,一次无意中听见易梦和易蓉聊天,她才得知自己昏迷的那阵,凌绛红也跟着自虐似得不吃不喝不睡守在自己身边。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,不停的说着对不起。说到嘴唇都裂开了,说到嗓子开始出血,也不知疲倦,整个人跟疯了似得。凌绛红真的想要活活把自己折磨死吗?若不是有青黛和木香打昏她强行医治,恐怕楚绯醒来的时候,凌绛红就先她一步跟阎王报告去了。
想到这里,楚绯就心疼,舍不得眼前这个人,也无法狠下心肠再跟她计较什么了。凌绛红是个内敛的人,都已经做到如此程度了,可见她当时,心里有多痛苦,有时候她也气短,对着凌绛红打不得,骂不得,更恨不来。明明这个人欺负自己那么多次,可自己咋就这般没出息呢。
本来相爱的两个人,不该这样相互折磨,所以楚绯放弃了,咬她一口,当是惩罚。其实她要的很简单,一如昨日,她与凌绛红约定三生。从此不负彼此,这样就足够了。
“绯儿,谢谢你……”凌绛红拥住楚绯,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对方揉进身体里。
“呵呵,绛红,别傻站着了。”楚绯略微推开凌绛红一些,将手里的酒晃了晃,“咱们来尝尝这桃花酒吧,可是我亲手酿的哦。”
“好。”凌绛红拉着楚绯坐下,二人就着酒坛喝了起来,一人一口,很快将酒喝个一干二净。
这桃花酒,楚绯是真的加了桃花酿制的,可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,现在居然还能喝出桃花的花香,让凌绛红啧啧称奇。
“绛红,你知道么,这桃花酒还有一个名字,便是女儿红。”楚绯半坛子酒下肚,已经开始微醺,眯起眼,眼波流转,凌绛红低头,几乎要看见水在楚绯眼中流动。
“哦?”凌绛红揽过已经开始摇晃着身体的楚绯,让她倚在自己身上,“女儿红?”
“是……是呀,鸣凤宫有很多书,有一本中记载过,女儿红这种酒的故事,你一定知道,可是,奇人江枫改进了这种酒的配方,加入了桃花的花瓣,让酒的味道更佳浓郁香甜,还不刺激,适合女子饮用。尤其是两个女孩子,所以这桃花酒,是女子间的相守才要饮的酒。”楚绯脸上红扑扑的,却憨憨的笑了起来,“我无意中,得到这酒的配方,所以种下了桃花酒……”
“傻绯儿。”凌绛红抱着楚绯,与之鼻尖相贴,蹭了蹭,嗔道,“原来我的绯儿那么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。”
“那是自然……”楚绯显然已经醉倒了,说话舌头都开始打结,一碗药酒都能让她喝醉,何况这尘封了十几年的桃花酒,“绛红那么好,一定……一定要抢到手……”
话没说完,楚绯就窝在凌绛红怀里睡着了,一方面是喝酒的缘故,另一方面,楚绯的确是累到了,早晨也没能好好休息。
凌绛红不阻止楚绯喝那么多,也是兴致高,能解除两人心中的隔阂,何况她想楚绯多睡一会。
林中气温逐渐升高,太阳也冉冉升起。但凌绛红还是怕楚绯着凉,脱下自己的长袍,将楚绯紧紧的裹在里面,再打横抱起,往鸣凤宫的方向走。
一路穿过树林,抱着怀里的人总是不自觉的在自己胸口磨蹭,汲取温暖,时而呢喃凌绛红的名字,时而说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呓语,心中被什么填塞的满满的。不自觉的又收紧了双臂。
“少宫主,绯儿她?”易梦看见被凌绛红抱回来的楚绯,有些奇怪。
“嘘……她刚睡着。”凌绛红看向房间的方向,“我抱她回去睡会。”
“嗯。”易梦会意,轻轻的点头。
看着凌绛红的背影,易梦不禁觉得易蓉想的是对的,少宫主实在……太不懂怜香惜玉了。
不过凌绛红要是知道这两人的想法的话,怕是要被活活呛死。
真相
楚绯自和凌绛红成亲后,在鸣凤宫里的日子似又回到了儿时,刚来鸣凤宫的时候,也是这般无忧无虑,被凌绛红小心翼翼的宠着,呵护着。
眯起眼,伸出一只手,在空中虚握了一下,想要抓住什么,摊平手心,却空空如也。这便是幸福么?捉不住,不知下一刻,它是否还驻足在自己身边。楚绯扯了扯嘴角,虚弱的叹息,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呢。
“绯儿。”一声温柔的轻唤,将楚绯从晃神中唤了回来。转头的瞬间,那一丝落寞便被她巧妙的隐藏了起来,微笑道,“木香。”
“怎么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,凌绛红呢?”木香走至楚绯面前,手心滑过楚绯细嫩的脸庞,指腹碰触着楚绯的鼻梁,动作轻柔而暧昧,但两人都知道,这并不是爱情,只是一种疼惜的宠溺,毕竟木香才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,也是楚绯唯一能倾诉心事的人。
“虽然她一直陪我在这里住着,但鸣凤宫的事情,她不能总是这般不顾的。”楚绯低下头,长长的发梢遮掩了她的表情,木香努力想要看清楚,却失败了,“我不能总是这么霸着她。”
“可……你时间已经不多了,不是么?”木香掌心温润,楚绯的脸上却冰凉如雪,强烈的反差让木香手忽然瑟缩了一下,心疼道,“绯儿,真要瞒着她吗?难道你还恨她?”
“呵呵,木香,难道你也觉得,我是为了报复绛红,才和她在一起的么?什么都不告诉她,然后在她以为自己得到幸福最快乐的时候给她当头一棒,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?”楚绯嘴角略向上勾起,“就算我对别人再怎么冷漠,我也无法这么伤害绛红。”
“我……不是这个意思。”木香缩回手,话题有些尴尬,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了,气氛一时间沉默。
最初,是因为听了易梦的嘱咐,说楚绯成亲后那几日精神一直不太好,口气里颇有些对凌绛红的不知节制的无奈,但她心里始终不安。楚绯再弱,也是个大夫,不至于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。于是木香找了机会探了楚绯的脉,才惊觉,楚绯的脉象异常的虚弱,一日不如一日,俗语说,六脉调和,非仙即妖,而楚绯的状况恰好相反,甚至出现衰败的现象,这是怎么了?
楚绯却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,淡淡的解释:“我的身体就像一个空了的壳,里面不断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力量,但对身体潜能的过渡开发,导致这副身体已经坏掉了。没有人的经脉五脏能碎了再拼,拼了再碎的,所有的一切不过的回光返照。只是,我也曾以为,这样有用。”
“就没有办法了吗?”木香伸手,扣住楚绯的肩,骨节泛白,激动之余,忘记了自己的力量似乎要将眼前的人揉碎。
“呵……”楚绯抬头,笑着,嘴唇异样苍白,“近日才知,原来鸣凤宫的胭脂是这么好闻,连绛红也喜欢我擦呢。”
木香顿时无力了起来,楚绯每日就用这来掩盖自己脸色的不对劲。
“真的……”木香低下头,看着表情始终淡淡的楚绯,“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”
“除非……”楚绯咯咯笑了起来,“十三能解,但世上没有除非,只有楚绯,十三也解不了,时至今日,早已不是龙鳞能解决问题的了,从来都不是。木香师姐,你们的绯儿并不是一个喜欢认命的人,但是……我可以等到奇迹么?”
楚绯痛恨龙鳞,伤愈后,第一次露出那样忿恨的眼神。
木香松开手,缓缓垂下,死一般无力,眼前这个人,让她觉得心疼,从第一天开始。想呵护她,抱紧她,保护她,可是自己永远不是那个人,只能割碎了自己的心一样放手,让她去追寻自己喜欢的人。现在,又真真切切的为她痛,为她难过,幸福之于楚绯,当真是镜中花,水中月?
“木香?”楚绯伸手在木香眼前晃了晃,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木香看着这个在阳光下伫立的少女,木香眼角露出了笑意,还带着一点点的温润的湿意。
“你不用这样,现在这样,不好么?我与绛红没有任何间隙,我们在一起,尽管时日不多,快乐便足矣。”楚绯朱唇轻动,带着胭脂独有的媚色,笑若春华。
“可当你离开的那日,便是凌绛红最痛苦的时候,你忍心么?她失去过你一次,你认为她能承受再一次的打击?何况是这样的时候……”幸福在转瞬间,消失了。
“不,木香,我说了,我不恨绛红,她也不是我,没有那么脆弱,从我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,我便猜到,绛红对我做过什么,记忆没了,感觉还在,心是会疼的。”楚绯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,孱弱的如风中的一株小草,木香忍不住将楚绯拥入怀中。欲要安慰,却无从说起。
只得叹息道:“绯儿……”
“我和绛红,就像两团火,相互靠近只有两个结果,一个是相互吞噬,还有一个便是同归于尽,化作尘埃……”楚绯指尖轻轻撑住眉梢,头又开始昏沉了,最近比较嗜睡,总是醒不来的样子,若是能在梦中安静的死去,也是她的一种福分吧,她拉扯着嘴角,似有似无的笑,想象着自己死去的样子。
“你们……”木香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安慰楚绯么?看起来她一点都不需要,楚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
“木香,听我说完好么?有些话,如果我没有机会,我希望……由你告诉绛红,我不恨她,但也不会轻易原谅她,瞒着自己的病情不与她说,不是为了报复她,相反,我只是想安静的快乐的过完最后的日子,有绛红守着我。与其仇恨着,不如爱着……请她原谅我这点小小的私心吧,没能顾及到她的感受,我不想剩余的日子里,整日看见自己所爱的人望着我日夜叹息。”楚绯放下手,扶着墙根坐下,并拍拍身侧,示意木香一同坐下,才继续道,“有时候,我真的想,好好报复一下绛红,报复她那么对我。只是,感情的事,计较不清楚,不是你打我一掌,我还你一拳那么容易计算的,算得了的便不是感情。她伤害过我……可我也没必要报复回去,伤害她,毕竟我爱她,在我心里她比我的命还重要,伤她的最终后果是,我伤了自己……可能,你们替我不值,但是,谁又说的清楚呢,我多付出一些又没什么,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了绛红的,所以这辈子来还。我想在我有生之年,给绛红留下一段最美的回忆。即使……有朝一日,我走了,绛红也能守着这小小的一段回忆开心的走过余生,连同我的一份活下去。”
“绯儿……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胸襟。”木香酸溜溜的说道,就这么原谅凌绛红,是有些便宜她了,可是……以后的凌绛红,该怎么办呢?这才是楚绯给凌绛红最大的惩罚吧。
“呵呵,感情上,我很小气的,一点都不大方。”楚绯莞尔的笑着,“绛红没有背叛过我,只是为了救我,将我推向别人,她心里始终只有我一个,不是么?凭这一点,我有什么资格怪罪她?假若当日,我真的成为濮阳荣圣的人,绛红也会在我复原后毫不犹豫的抢回来,至于别的,她一定不会介意,只会对我更好,更怜惜我,尽管那不是我想要的,但这份心意,我不得不体谅,我也乐于接受。提到胸襟,绛红实在……比我大多了啊……”
木香看着楚绯一副天真自嘲的模样,也忍不住笑了起来,说起来,最不容易的人,确实是凌绛红,楚绯受伤,楚绯难过,会有她,青黛,会有那么多人心疼,难过。因为楚绯看上去那样柔弱,大家抢着照顾她,保护她,而凌绛红呢?
凌绛红难过时,失落时,无助时,该找谁?说起来啊……凌绛红才是最值得疼惜的那个人,也只有楚绯能疼惜,楚绯果然是独具慧眼……
“木香……”楚绯忽然抬起头,“在那之前,我想帮绛红扫清一切障碍,你得帮我。”
“好。”木香点头,她们之间,实在不需要多余的语言。
“我想见姒姬。”楚绯站起身,拍拍尘土,看着远处走来的熟悉的身影,轻声道。
那幽幽一声,木香仿佛以为自己幻听了,抬眼看去,楚绯早已一蹦一跳的奔向了来人。
罢了……木香无奈摇头,这样的楚绯,谁忍心拒绝呢。她转身离开,把空间让给眼前的两位。
“绛红……”楚绯纵身一跃,朝凌绛红扑了过去。
“绯儿。”凌绛红伸手接住,笑吟吟的抱在怀里,像抱着一只乖巧的猫。
“天都没转暖,怎么就坐在地上,也不怕着凉,你自己是大夫还不注意。”凌绛红口气微嗔,句句数落,却句句关心。
“我错了嘛……”楚绯摇曳着凌绛红的袖口,一副我很乖我很乖不要再责备我了的模样,让凌绛红也忍俊不禁。
“小孩儿样。”
“绛红饿了吗?”楚绯一见凌绛红不再纠结这个问题,便知道自己过关了,欣喜过望,就差长出小尾巴摇啊摇了。
“嗯!有点,中午都没吃什么。”倒不是凌绛红挑食,而是这些时日,她的胃早就被楚绯养刁了,下人做的饭菜以前吃着没感觉,可天天吃着楚绯亲手做的菜,再回头来吃,怎么都觉得难以下咽,所以在商徵羽那儿,也只象征性的吃了几口,便搁下了筷子,“今儿绯儿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?”
“秘密。”楚绯头一扬,卖了个关子。
药膳
凌绛红含笑而望,面容平静,只是眼神中,透露着稍许的期待。这怎能逃过楚绯的眼?
“绛红不如先喝茶吧,开胃助消化。”楚绯拉着凌绛红回屋,房里茶炉上正温着一壶香茶,闻起来,齿间竟真忍不住津液直冒。
“这又是什么茶?”从来不知道楚绯在厨艺,茶道上如此精通,成亲以来,楚绯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给凌绛红,竟也从未重复过,这茶,各式各样的便饮过了许多种。
“梅花青山茶。清热、生津、止渴、解郁、疏肝……味道酸酸的,还能开胃。”楚绯细指捻起茶壶,取了茶杯慢慢倾倒出一碗,递给凌绛红,笑吟吟道,“尝尝。”
凌绛红捏住茶碗的边沿,吹了吹浮在上层的茶汤,趁着温热,小小的啜饮了一口,清爽宜人,茶里有些酸,有些甜,有梅花的清香还有绿茶的爽口。
“我来猜猜,这茶里,一定放了梅花,山楂,绿茶……嗯,还有糖,不过……”凌绛红微微蹙眉,“还有什么呢?”
“绛红,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,这都能尝的出来,还有一味最关键的,青果。它能将这些各不相同的味道巧妙的组合在一起而不觉得怪异。”楚绯抚掌称赞,没有给凌绛红看见壶里装着什么,竟也让她猜了个七七八八。
“自然是绯儿你的好茶饮多了,我这个食客若是再不进步,如何跟得上你的步伐呢?”凌绛红笑道,“好了茶也喝了,快些把吃的拿上来吧,我本就饿,你这酸酸甜甜的开胃茶一饮,更饿了。”
“好,你等着,我去叫易蓉姐姐帮忙。”楚绯笑嘻嘻的点头,一溜烟奔向了厨房。
不一会,满满一桌子的菜便呈现在凌绛红眼前,琳琅满目,香味浓郁,不论视觉,味觉都十分的刺激人的味蕾,不断的分泌唾液。
“不介绍一下?”凌绛红其实有些意外,平日里,楚绯变着花样给她尝美食也是一两道即止,今日怎么摆了满满一桌?
“嗯。”指着眼前的一桌子菜一一介绍,“丁香鸭,川贝酿梨,杏仁蒸肉,首乌肝片,砂仁藕粉,菊花肉丝,汤是山楂决明荷叶汤,点心是金樱子膏,饭是参枣米饭,酒还是你最爱的桃花酒。”
“……”凌绛红望着一桌子菜发愣,都是药膳哪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“绯儿,这么多,我吃得完么?”
“每样尝一些,不就可以了?”楚绯拿起筷子,习惯性跺平了递给凌绛红,“快吃吧,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,滋补的功效也会减弱。”
“呵……绯儿,你就不怕我补得流鼻血?”凌绛红笑着摇头,一副无奈的表情。
“怎么会?这些都是性质非常温和的补药,而且我做了适当的搭配,一点点量加在食物里,不会怎么样的。绛红这么辛苦,我只能在你每日的饮食上多下些功夫,你不让我参与你的事情,难道这也不让我做?”说着,楚绯竟然露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,让凌绛红顿时慌了起来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凌绛红伸手,捏捏楚绯的耳垂,“好了,明知道你是装的,可总是拿你没办法,我吃就是了。”
凌绛红用小碗舀了一勺汤,吹了吹尝在口中,刚入口的时候有些清苦,但入味甘甜,还有一股麦香和荷叶的水香弥散在口中,很是好喝。
“不要一开始就喝汤,尝尝这个。”楚绯将一筷子杏仁蒸肉递到凌绛红嘴边,“你这么瘦,要多吃些肉才对。”
凌绛红眯起眼,好像楚绯比她还瘦吧,不过这个时候计较了未免煞风景,便乖乖张口,吃了下去。
“肉肥而不腻,入口即化,味道也十分清甜,怎么做的?”
“将洗净的五花肉切块。再将杏仁用开水泡透,去掉外皮,装入纱布袋中。把锅放在旺火上,倒入猪油,加冰糖,炒成深红色,接着放入肉块一起翻炒。当肉块呈红色时,即下葱段、姜块、酱油、料酒,清水和装杏仁的布袋。待汤开后,倒入砂锅内,放在小火上炖。待肉块炖到六七成熟时,放入剩下的冰糖。炖到九成熟时将杏仁取出,去掉布袋,将杏仁平铺在碗底,把炖好的肉块摆在杏仁上倒入一些原汤,上屉蒸到十成熟后取出,扣在盘里。然后将剩下的原汤烧开,加入湿淀粉匀成粘汁,浇在肉上。”说起容易,做起来就十分之困难了,这肉要做到烂而不焦,便要求做菜的人能随时掌握火候和翻动猪肉,人一刻都不能离开厨房。
只这一道菜,楚绯便花了这么多心思,凌绛红直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楚绯化了,融了……千般柔情,万般密语,都抵不上这一桌子的心意。
“绯儿,谢谢你!”凌绛红放下筷子,握着楚绯的手,“我知你不想听,但是,我真的要谢谢你,不计较我的过错,一如既往的对我这么好。”
“呵呵,你喜欢就好了,吃饭吧,我也饿了。”楚绯展颜一笑,如春风拂过凌绛红的身边,暖暖的,让她倦倦的,懒懒的,却又满满的舒服。
“好。”凌绛红执起筷子,给楚绯也夹了菜,那个丁香鸭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。
两人边吃边聊,甚是愉快,突然,楚绯感到脚边有暖暖的毛绒绒的触感,低头一看,不出她所料,是小白循着饭香跑回来了。
成亲没多久凌绛红就抱回了小白给楚绯,只是楚绯觉得,小白长大了,而且自己无法一直养着它,便也开始放任小白自己往山里跑,希望它早日适应回山里的生活,只是小白对楚绯太依赖,犹指楚绯所做的食物,每到吃饭的点,它准会出现。
“小白。”楚绯嬉笑着抱起那只绝色白狐,指尖轻轻戳了戳它那只湿润的鼻子,“你这小馋虫。”
不过嘴上数落着,楚绯还是大方的丢了好几块肉给小白,小白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,蹲在楚绯脚边大块朵颐了起来。
“说起来,我还真有些嫉妒小白。”凌绛红已经吃了不少,感觉到很饱了,便搁下了筷子。
“为什么?”楚绯抬起头,眉间拧起几道好看的褶皱。
“因为绯儿对它好,而且啊……小白才是第一个吃到你亲手烹饪的美食的人呢。”凌绛红托着下巴,语气里带着似有似无的哀怨。
楚绯将一小碗甜点端到凌绛红面前:“小白可是实验品,以前在宫里和御厨学习厨艺的时候,都拿小白做实验。但是为绛红做的一切,都是用心的。”
“呵呵,我开个玩笑。”凌绛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顺手推了推楚绯递来的甜点,“好了,我吃不下了。”
楚绯歪头想了想:“也好,吃不下的话,我们出去散散步吧。”
“嗯,是该消化一下刚才吃下去的食物。”凌绛红推开椅子,站起身,楚绯自然的走到她身边,挽着凌绛红的胳膊。
两人饭后常去山里的湖边散步,那里承载了她们太多美好的记忆,算是她们相处中,唯一的净土。
走至湖边的树荫下的时候,楚绯感到有些累,凌绛红体贴的让她坐下休息。楚绯仰躺在地上,后脑枕在凌绛红的大腿上,安逸而舒适。凌绛红责细致的梳理着楚绯的鬓发,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。楚绯昏昏欲睡,不知不觉间,便抱住凌绛红的腰睡着了。
日落西山,楚绯才幽幽转醒,蓦的睁开眼,心中一凛,竟然一不小心睡了这么久?微微蹙眉,忽然就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眉间。
“睡得不好么?怎么一醒来就苦着一张脸。”凌绛红笑的满眼宠溺之色,没想到楚绯这么贪睡,一下子睡了这么久,不忍心吵醒她,只得一动不动的从午间守到太阳下山,连腿都麻掉了。
楚绯不愿凌绛红发觉,只得报以虚弱的一笑,道,“没什么,做了个噩梦而已。”
凌绛红心下疑惑,楚绯刚才睡下的时候表情十分安详,不像是噩梦呀。
“没事……”凌绛红顺着楚绯瘦若见骨的脊背,安抚着楚绯的情绪,“我在这里,不用怕。”
楚绯鼻尖蹭蹭凌绛红的小腹,兀自撒了一会娇,凌绛红被楚绯暧昧的蹭着敏感部位,忽然心中一麻,一股热流冲上小腹,让她差点忍不住拉开楚绯的脸,狠狠的蹂躏下她那微薄的双唇。只是……凌绛红忍住了,此刻的楚绯,脆弱的如一株风中独立的小草。
楚绯有事瞒着她!
凌绛红非常聪明,这种聪明和机警虽然在楚绯面前偶尔会失灵,但是,有些本能,是怎么也不会丢失的。就好像现在,她沉溺于楚绯的温柔细致的照顾中,享受着楚绯的依赖,但……楚绯那淡得几乎不可察觉的变化,她还是感觉到了。
“那是什么?”正当凌绛红想的出神,楚绯早已抬起头,指着树荫的一角问道。
凌绛红抱起楚绯,让她站好,走至楚绯所指的地方仔细一看,笑道:“一株没有长大的兰花罢了。”
“兰花?”楚绯好奇的低下头,小手一下一下的戳着稚嫩的叶子,“它看起来好脆弱。”
“你喜欢?”凌绛红蹲在一边,以指力在地上画了一个圈,轻而易举的就挖出了那株脆弱的兰花,“那带回去养好了,叫易蓉找个花盆载着。这株花这样生长是不会开花的,不过若是你悉心照料,几个月后,也许能开出漂亮的花来。”
“这是什么品种呢?”楚绯摊开丝绢,小心的将凌绛红递来的幼芽包好拿在手中。
“我也不知道,等开花了就知道了吧。”凌绛红摸摸楚绯的头,“你要好好努力了,让它开花,我们总不能种了那么久,连人家是什么都不知道吧。”
楚绯低头,凝视着手里的幼苗,心中默叹,不知自己有没有机会欣赏它开花了,不过……楚绯轻轻笑了起来,凌绛红会替她看的,一定!
图谱
“十三?”姒姬本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楚绯,毕竟外界传言楚绯已经死了,她有心不去在意楚绯,自然也不会刻意打探楚绯的近况,“你找我。”
姒姬上下打量楚绯,和过去一样淡淡的笑容,更加削瘦的身子。那样的笑容,愈发的让人捉不住,虚无了起来。
楚绯!
姒姬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,却一直无法叫出口,兴许,她还是比较习惯叫她十三,因为十三才是那个与自己共同经历那么多过往的人,楚绯永远是凌绛红的楚绯。
“嗯。”楚绯在木香的帮助下,联络上了姒姬,这次见面,便是瞒着凌绛红秘密进行的。
“我以为,你不会再过问这些事。”楚绯的事情姒姬多少听到一些,经历那些波折后,实在难以想象楚绯愿意再次卷进这场是非中。
“姒姬。”楚绯低头转动着手里的茶杯,轻声道,“现在对你来说,最重要的是什么?”
“自然是瑞儿!”姒姬肯定道。
“呵呵,我也一样,对我来说,最重要的是绛红,而他们都是身在这场是非中的人,那么我们怎么可能置身事外?”楚绯淡淡一笑,拂上姒姬的手,“姒姬,你真的决定了么?要将瑞儿推上这条路。”
“是!”姒姬非常郑重的点头,“如果瑞儿退出这场争斗,等待他的只有死亡,他还那么小,没有能力决定自己以后的路,我希望,给他一个自己做选择的机会。我为他做好这一切,要不要,由他自己决定。有时候我会后悔,为什么会生下他,当初那种幼稚的争宠。我知道宫里分发给各个嫔妃的胭脂是掺了铅粉的,为了不让皇帝不喜欢的妃子受孕,兴许还有其它什么方法吧,他们真的无所不用其极,我从来都只用自己从宫外带来的,所以才有了瑞儿。大家都觉得我幸运,其实呢……这只是一个讽刺的笑话而已。我那么渴望瑞儿的到来能改变我的地位,结果什么都不能改变。幸好,我及时看清了那个人的真实面目,今日,为了我过去犯下的错误,我以往的无知,我也必须付出代价,苦了瑞儿,但他是姒家的孩子,我相信他会有担待的。”
“好,今日,不论是你帮我,还是我帮你了,总之,就让我们来解决这场无谓的纷争吧。”楚绯要给凌绛红一个没有尘嚣的安宁无忧的生活,在她有限的生命力,必须要抓紧时间了,“姒姬,我要知道现在外面的形势。”
楚绯真的对凌绛红做到了外面的纷争不闻不问,幸而,楚绯是极其沉得住气的人,连一点旁敲侧击都没有,凌绛红自然不会去怀疑她。
“现在,最弱的一方势力是我们,靖王和濮阳荣圣陷入了苦战,但我觉得靖王坚持不了多久了,虽然他有玄明和周赟的帮助,但是,玄明的那个连弩车实在太厉害了,这种兵器只有宫中才有设计原图,而且被濮阳荣圣藏得极为隐秘,只有他一人知道在哪里。所以靖王事先攻下的城池也快要全部沦陷了。靖王现在正在找我接洽,希望我可以和他联手,毕竟濮阳荣圣一旦灭了靖王,下一个必然是姒家。只是……靖王必然也容不得瑞儿,所以我还在考虑。”
“那鸣凤宫呢?”楚绯又问。
“鸣凤宫这回倒是一反常态,没有帮任何一方,但却积极调动各方势力,不知意欲何为。但鸣凤宫不信任我,所以,她们应该还在看形势。”
“因为我,所以绛红不可能去帮濮阳荣圣和靖王,但她们现在也不能完全信任姒家,其实倒不是不信任你们,而是目前的形势来看,姒家不足以争这个天下,她们在观望,也在等,等姒家强大起来。到时候,鸣凤宫之余姒家就像刺客门之余靖王一样。在沙场以后,铲平一切政治上的障碍。”楚绯却摇头,她了解商徵羽和凌绛红,所以对她们的想法很笃定。
“那么,我们怎么强大?姒家的兵力最弱,更没有濮阳荣圣那种强悍的兵器。”姒姬蹙眉。
楚绯却勾起嘴角,露出一个极为狡黠的笑容:“姒姬,你忘记了?我出事以前,和你见了一面,就说过,会给一样好东西给你的。”
“什么?”姒姬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,可是搁置许久了,便也没在意。
楚绯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,还散着淡淡的墨香,显然是楚绯刚刚赶制出来的,姒姬接过一看,竟然是一张类似于连弩车的兵器的图谱。
“这个是?”
“转射机。”楚绯得意一笑,“比连弩车还要强大和容易操作的兵器。而且我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改良,在战场退敌,更加灵活。”
“你……”姒姬哑然,“我以为你只是大夫,怎么连兵器图谱也会画?”
“呵呵,这可不是我厉害,这些兵器的图谱原来是一整套的,都是奇人江枫所留下的,皇宫里存了一部分,鸣凤宫与她渊源颇深,所以也存了一部分,只是在角落中被人忽略了。当年我在鸣凤宫几乎看遍了它所有的藏书,这本名为兵器谱的好书这么有趣,我就多了个心眼,记下了。”
楚绯当年觉得有趣,是带在身上随时翻阅的,只是一时贪玩,书掉在了马厩里,污浊了,楚绯只得随手丢弃了。而玄明潜入鸣凤宫数次,其实也是为了寻找这本书,才有遇到楚绯并且治好痴傻这一役,可惜他还没找到,便被楚绯给无心毁了。大家都知道江枫留下了这种极其强大的兵器,女皇吟忆在开拓疆土的时候用了它,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。知道江枫与鸣凤宫的联系,玄明以为,这本兵器谱在鸣凤宫的可能性大于皇宫。事实上,皇宫留下的只是一部残本,江枫并不尚武,最厉害的,她自己留了下来,最还辗转到了鸣凤宫手里。
她不希望吟忆的后人穷兵黩武。楚绯有过目不忘之能,这图谱一直藏在她心底,当日说帮着姒姬便是想通过记忆复原图谱。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完成,便发生了那么多事。
其实,假若当日凌绛红肯与楚绯商量下,不自作主张,兴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。楚绯苦笑,也罢,没有那枚龙鳞,她也活不到现在。
姒姬仔细翻看着楚绯画得图谱,按照楚绯的标注,机长六尺,由两人操纵,与连弩车不同的是转射机更为灵活,能够在一人射箭的同时由另一人将机座旋转。楚绯改造后,在座底增加了机括和轮子,便于在战场上移动。机座前方加了防护的盾牌,防止操作的人被射伤。这种转射机一次可以连续出十箭,同时体积要比
连弩车小上许多,制造的周期相对也会短,最适合短期内大批量的铸造。
“十三,你真是个天才!”姒姬看了啧啧称奇。
楚绯微微一笑,又递上一张图纸给姒姬,火炮车。这种车高约十五尺,比连弩车还要巨大,非常粗笨,但是杀伤力极强,有一个投射的炮筒,上面可以装卸火药,再坚固的城墙也能被它轰塌。
“这个杀伤力强,也不易制造,但是在你攻陷城池的时候非常有用。”楚绯拉过姒姬的手,“姒姬,答应我,这种火炮车,你不能多造,而且更不能用它伤到城内无辜百姓的姓名。等事情平息后,这些图纸你要全部毁掉。我不希望看见我亲手画出来的图谱造成许多无辜的人的伤亡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姒姬拍拍楚绯的手,安慰道,“我也不想多造杀孽。”
“嗯。”楚绯点点头,“我信你。”
“好了,我回去了。这些兵器很快能造出来,我会先铲除靖王,最后再与濮阳荣圣一决雌雄。”想到濮阳荣圣,姒姬便咬牙,拿着楚绯的图谱离开了。
楚绯望着姒姬的背影,忽然想到一个人,玄明。不知道他怎么样了,逆天改命,真的改得了么?
“师姐。”青黛端着茶,递给已经夜深却依然站在窗前发呆的木香,“暖暖手把。”
“谢谢。”木香接过,将滚热的茶杯捂在手心,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师姐最近有心事?”青黛站在一旁望着窗外,并没有凝视木香的脸,只是闲聊,木香可以不用回答她的问题。
“哎……”木香轻声叹息,“不告诉你是不想你烦恼,但我总觉得,我应该说给你听,我想找个人商量。”
“有什么难处么?”青黛善解人意的问道,“实在不能说,你就挑能讲的讲吧,我怕你憋在心里,伤身。”
“……这……”木香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笃!笃!笃!
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,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。木香一愣,这么晚了会是谁呢?
青黛走去开门,破门而入的竟然是凌绛红。
“凌绛红,你这个时候来,出什么事了么?”木香心里开始不安。
“绯儿。”凌绛红喘口气,“绯儿睡着了。”
“……”木香有些无语,“就这个?”
“不是!”凌绛红因为紧张,担心,焦虑而有些语无伦次,“绯儿最近非常贪睡,常常一睡就十几个时辰。我以为她大病初愈身子弱,总是不愿意打扰她,可她却越睡时间越长,上次与我在湖边散步,莫名的就睡着了。我留心了这件事,今天,我见她从外面一回来就睡,怎么都不对劲,便叫她,无论我用什么方法,她都醒不来。可是探她脉搏,又确实是在睡觉!”
“怎么会这样?”青黛望向木香,直觉告诉她,木香是事先知道这件事的。
“木香!你和绯儿有事瞒着我。”凌绛红瞪着木香,楚绯一定早就开始不对劲了,能知道此事的也只有她与青黛二人,看青黛的反应,定是不知道的,而她疑惑的看向木香,也就证明了自己心中所想。
完结
“绯儿……”木香叹气,瞒不住了,凌绛红何等聪明,一点蛛丝马迹就发现了楚绯苦心隐瞒的一切,只得坦言道,“她的脉象一直衰败下去,恐怕……没多久好活了,她一直这么睡不醒,或许某一天会突然这么睡死过去。”
“你骗我!”凌绛红上前一步,揪住木香的领口,双目通红,像只发狂的野兽。楚绯怎么会死,她受了那么多苦,老天也该让她享福了,怎么忍心带她走。
“我没骗你。”木香制止了欲要上前阻止的青黛,任由凌绛红揪着,“绯儿不让我告诉你,她就是怕你这样。”
“难道她要我毫无准备的失去她,她这么做,难道不残忍么?我们成亲了啊……成亲了……”凌绛红放开木香,双手握拳,尖锐的指甲扎进肉里,鲜血顺着手心一滴一滴的流在地上,汇聚一滩。可凌绛红毫无知觉,心都疼的麻木了,难道楚绯真的这么恨自己,要这样折磨自己么?
不!她的绯儿不是这样的人!
“凌绛红。”木香深吸一口气,“说实话,直到你们成亲,我都在疑惑,将绯儿让给你是对是错。不过,今天,我欣赏你,输的心服口服。”
凌绛红没有怀疑楚绯对她的心,没有认为楚绯是为了报复她才这样做,她真正了解了相爱的人该怎样相处,不是计较得失,不是担负以往,而是相信现在,彼此信任和宽容。最重要的是,她懂得楚绯的心意。
“呵呵……”凌绛红苦笑,“那又如何?”
楚绯命不久矣,自己该怎么办。
“绯儿说,她要用最后的时间,给你留下一段最美好的记忆,让这段记忆陪你走过余生,她希望你幸福。还有,她舍不得恨你……”木香亦忍不住泪流满面,楚绯,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为她牵挂着。她的情,让所有人都动容。
“所以……就算为了楚绯,也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。”青黛声音哽咽,走到凌绛红面前,拉起她的手,用力掰开凌绛红已经僵硬的手指,摊开手心,一片血肉模糊。
“绯儿……绯儿……”凌绛红滑落在地每一声低喃,都揪人心扉。
“别这样!”青黛倾身抱住凌绛红,她也难过,如果说过去凌绛红给楚绯带来那么多伤害,那么现在也该抵消了。
“绯儿!”凌绛红突然抬起头,爬起来,跌跌撞撞的奔出了木香与青黛的房间,她要去找楚绯,抓紧最后的每一刻,陪着楚绯,哪怕楚绯睡着,她也要陪着楚绯。
就这样执着楚绯的手,痴痴的看着,永远都看不卷,不知道未来的某个时间,楚绯会一睡不醒,但……只要最后一刻,她陪着就好……陪着就好。
“凌……”青黛刚要叫住凌绛红,便被木香拦了下来。
“让她去吧。”木香摇头阻止青黛,“她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凌绛红走到房间门口的那一刻,忽然胆怯了,她不敢进去,害怕一进去就看见自己不愿看见的一幕。犹豫着站在门口,门框上早已被她的手染上了大片的血红。凌绛红用力抠住门板,力道大得似要将手指插进木板中。
“绛红?”凌绛红忽然听见楚绯的嘤咛声,刚睡醒一般,迷迷糊糊的叫唤着自己的名字,“绛红,你在哪儿?”
凌绛红连忙推门进去,发现楚绯正坐在床头,眯着眼睛四处张望,睡在床边的小白也跟着懒洋洋的抬起了脑袋。俨然被楚绯吵醒的模样。
楚绯侧头看见凌绛红,只见她样子十分狼狈,手心流淌大片的鲜血,下唇渗着血珠,看起来是被她自己咬破的。在看凌绛红的眼神,悲伤得楚绯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,从来不知道凌绛红的眼神也可以这么悲伤。
瞬间,她明白了,凌绛红一定是知道了——她刻意隐瞒的一切。
“绛红……”楚绯微微伸出手,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,颜如舜华,寥若晨星。
凌绛红凌绛红却越看越心痛,纵身扑过去,抱住楚绯,哭了起来,撕心裂肺。如此失态的凌绛红,楚绯也红了眼眶,好不容易聚起的笑容也散了开来。
轻抚着凌绛红纤细的后背:“别担心,我不是醒来了么?”
“绯儿……”凌绛红声音嘶哑,绝望,这一次醒了,下次呢,再下次呢,“你怎么能……”
“绛红。”楚绯不答,只捧起凌绛红的脸,“你会为我活下去么?”
“会,如你所愿,我会守着最后的回忆。”凌绛红抱紧楚绯发誓。
“所以呢……”楚绯笑了起来,苍白的脸上还露出了淡淡的红晕,“我最喜欢绛红了,当日我都无法做到为你活下去,而你,愿意……”
有时候,活着的人,才是最痛苦的,那种失去挚爱的痛,慢慢侵蚀着思念者的心,直到死亡的一刻,才能解脱,凌绛红这样,无疑给自己判了无期徒刑。而这仅仅是因为,楚绯希望她这么做。
“绛红,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,可我希望,我们最后能笑着分开。”楚绯执起凌绛红的手,心疼的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手心,楚绯翻身去床头找药给凌绛红敷上,“别伤害自己,我会心疼的。”
“好。”凌绛红咬紧牙根,看着楚绯的动作,答应楚绯的一切要求,“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楚绯吻上凌绛红的唇,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散开,却无阻二人的深情,缱绻缠绵……
凌绛红放下了鸣凤宫的一切事务,这几个月,专心陪着楚绯。几乎寸步不离,楚绯开心之余,对凌绛红还有些心疼。凌绛红的面色,随着自己一同日渐憔悴,没了过往那种轰轰烈烈,生离死别,反而只是一种淡淡的相濡以沫的依赖。
鸣凤宫的人皆擅琴技,如今的楚绯,琴艺不比凌绛红差到哪里去,二人常常一起合奏,琴意相通,情意相通。
楚绯忽然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频繁,每次的时间也一次长过一次,可凌绛红面对楚绯,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,仿佛那日失态的人不是她。她会在楚绯睡着后,抱着楚绯,一动不动的看着楚绯的脸,想要将这张脸深深的刻印在脑子里。白天,她会带着楚绯出去散步,打猎,会在阳光温和的午间让楚绯静静的在自己怀里午睡。
她会眯着眼,带着满足的笑意去品尝楚绯为她精心烹饪的食物。再看着楚绯因为自己的喜欢而露出欣喜的笑容感到满足。
她还会在抵死缠绵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楚绯的名字
绯儿……绯儿……绯儿……
那是发自她心底的声音,苍凉悲泣,情深似海。
时光如梭,岁月静好,现世安稳……
只是,这一切,都是在楚绯即将离凌绛红而去的前提下,发生着,随时可能结束。
但!
凌绛红不是那么容易认命的人,她不会放弃任何机会去救楚绯。凌绛红悄悄的去找了一个人。
“凌绛红。”慕紫芝有些意外商徵羽的这个女儿会主动找自己,“找我有事?”
照理说,这个时候,靖王和鸣凤宫的关系那么紧张,鸣凤宫此刻的态度无疑是毁了当日的协约,虽然鸣凤宫并没有去帮助濮阳荣圣,可姒家也是靖王的敌人。自从姒家突然冒出那么多神秘而又强大的兵器后,靖王便大势已去,现在也仅仅是苟延残喘,这个节骨眼上,凌绛红要见她?
“嗯。”凌绛红点点头,复又解释了下,“是私事,与公事无关。”
“哦?”慕紫芝笑道,“难道是你娘对我回心转意了?”
“……”凌绛红摇头,“是绯儿的事,我娘与你之间的事情,我一向不过问。”
“楚绯?她能有什么事,你们不是刚成亲了么。”说起来慕紫芝还真有些羡慕凌绛红和楚绯,女子成婚,在云国,她们还是第一个。
“绯儿的毒至今没有办法解,而且目前看来,连龙鳞都不能解毒了。她剩下的日子不多……”凌绛红顿了顿,收敛了自己不小心泄露的情绪,才解释道。
“那你想我做什么?”慕紫芝先是一愣,接着又有些好奇。
“我想见玄明!”凌绛红认为,玄明是楚绯最后的希望,玄明既然想利用楚绯去改她的命,那么,一定还有什么事,是她忽略的。
“玄明?”慕紫芝冷笑一声,“恐怕你要失望了。”
“怎么?”凌绛红挑眉。
“他现在的模样,见了,也给不了你们什么帮助。”慕紫芝摇头,“不是我不帮你,你若真的想见,我可以安排,只是,我觉得,你最好带上楚绯。”
“为什么?”凌绛红疑惑道。
“楚绯与玄明,其实与和你一样,恩怨难分,所以我认为无论怎样,他们都该做一个了解不是么?”慕紫芝微微翘起嘴唇,带着媚人的笑意,“我的意见只做参考,见不见,你自己决定,准备好后,我会通知你的。”
说完,慕紫芝就转身离开。她出来并不方便,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,因此走的也匆忙。
“慕妃娘娘!”
“嗯?”慕紫芝停住脚步,却未转身。
“我娘这个人,其实最怕麻烦了……”凌绛红默默甩汗,自己这样是不是出卖亲娘?可是她也不希望商徵羽孤独一世,有个人陪着她也放心,慕紫芝虽然不是最好的人选,可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。
“谢了!”慕紫芝勾起嘴角,怕麻烦么?挺好,她最不怕麻烦了,死缠烂打也不是第一次使用了,可有了凌绛红这句话,总算有了个方向。
楚绯几乎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,玄明,那个叱诧一时的鬼医门掌门,如今是一个躺在床上,满头银发,满脸皱纹,皮肤松垮的像一道道挂下来的树皮,粗糙恶心,身体干枯虚弱的糟老头。
凌绛红问她,想不想见玄明,楚绯歪着头想了想,回答:“嗯。”
所以今日她来了,可是看见后,心莫名的酸。
“师父……”楚绯跪在玄明的身侧,“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?”
“绯儿?”玄明慢慢睁开眼,眼神黯淡无光,混浊不堪,“没想到……你还会来看我。”
“师父……”楚绯低头,“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,尽管当日你骗了我,但是你真的教了我很多东西,人应该感恩,过去的事情,我不想在计较了。”
“绯儿,为师妄想用你的命活下去,改了你的生辰八字,用巫术祝告上天,所以犯了天命,我为了寻求长生不老,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,现在终于遭到报应了。老天要我老到这副丑陋不堪的模样,才死去,正是破了我那不老不死的妄想。”
楚绯愕然,难怪玄明会变成这样的怪物,也难怪玄明的武功会突然高得出奇,都因为他使用了巫术,而且是禁术,遭到了反噬。
楚绯陪玄明单独说了一会话,出了房间的时候,玄明已经闭上了双眼,再也不会睁开了。楚绯轻轻叹息,自己也是将死之人,伤感是有,但也看的开了,人总有一死,无须执着。
凌绛红等在门外,见楚绯出来了便问:“玄明说了什么没?”
“给了这个。”楚绯摊开掌心,赫然是当年玄明交给楚绯的掌门信物,明黄宝石的指环一枚。
楚绯不做鬼医门掌门的时候,便让凌绛红将信物送还给了玄明。
“又将鬼医门交给你?”凌绛红挑眉。
“不,只是一个仪式罢了。鬼医门的存亡,让它顺其自然好了,我只是接过师父的心意,他想留一些东西给我,仅此而已。”楚绯呵呵一笑,拍拍凌绛红的肩,“别这么紧张,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,断不会再接手这些烦人的事情呀。”
“绯儿……”凌绛红倾身上前,抱住楚绯,“我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“嗯。”楚绯闭上眼,满足的轻哼。
三月后。
气候转暖,楚绯与凌绛红都脱去了厚重的裘氅,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长衫,不过凌绛红不放心楚绯的身子,便给楚绯多加了一件披风。
楚绯坐在窗边,倚在凌绛红怀里,看着窗台上放着的那盆她们从湖边带来的兰花。
幽幽叹了口气:“绛红,你说,我能不能看到这株兰花盛开呢?”
“能!一定能!”凌绛红侧过脸,吻着楚绯的鬓角,“绯儿要对自己有信心,要相信会有奇迹。”
“绛红……你一定很痛苦吧……”楚绯眨眨眼,“每次我睡着的时候,你一定很痛苦吧,可是只要我一醒来,你就对着我笑,我又逃过了一劫呢。”
凌绛红没有回答,只是轻轻的从身后拥住楚绯,加大了手臂的力量,把楚绯揉进自己身体。
“呵呵……绛红,我之所以不告诉你,便不希望你这样,若是不说,你至多以为我是在贪睡,即便痛苦,也只有我死的那一刻。而现在,我每一次睡觉,都成为了你的梦魇。”楚绯用手按住凌绛红的嘴唇,阻止了对方的话语,“我知道,这些日子以来,你几乎没有睡过,只要我睡下了,你一定是醒着守护我,绛红,我就是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受折磨,才瞒着你的。”
“我明白,我都明白……”凌绛红低头,吻着楚绯的手心,指尖上滑,握住了楚绯纤细的手腕,举起,“你看,灵犀石还绑着,证明我们一直都是心意相通的,你的苦心,我都明白。”
凌绛红顺着手心吻向手腕,楚绯瑟缩了一下,转过身用自己的双唇贴住了凌绛红的双唇,借着彼此的温度取暖,让彼此安心。
时间仿佛静止在了那一刻,荏苒不再,只有她们,静静守候,风云变幻,天地毁灭都无法拆散她们了……
楚绯与凌绛红,这两团火相遇,没有相互毁灭吞噬,而是彼此相溶,揉碎了,烧化了,却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再也分不开。
仅仅不到半年时间,风云突变,称霸一时的靖王最终以失败告终,悍将周赟也死在了姒姬的火炮车下,曾经打着擒王的旗号的靖王濮阳靖,如今真正体会到了何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现实。如今他带着残余的部下犹如丧家之犬般逃难,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反贼,他是寇,谁是王呢?
恐怕,他到死也不会明白,姒家何以会突然这般强大了起来。那些出现在战场上的兵器是哪儿来的。现今,天下二分,各方势力重新整合。一是以男为尊的濮阳荣圣统治的云国:二则是姒家为主的新国。
就连江湖也牵连在内,江湖四大帮派,唯白虎帮尚存,据说是因为姒家暗中保护的结果。却也退出江湖,改行经商去了。
新历年,在鸣凤宫的帮助下,姒姬扫平了一切暗中激斗的势力。姒家的第一位帝王登基,帝位上坐着的人便是濮阳荣圣曾经最不放在眼里的一个妃子,姒妃。年幼的储君便是他的亲子,濮阳瑞,登基那日,濮阳瑞改名,姒瑞。姒家一向有随母姓的传统,新君登基,便立下规矩,立国号为红。群臣赞颂,红极一时的红,自此国运昌盛。
知情人却明白,那只是为了纪念俩个人,楚绯与凌绛红。姒家的成就,红国的诞生,都归功于这两个火一般的女子。
而楚绯这个看来自始至终没有出来争夺天下的人,却真正成为了时局胜败的决定者。所谓玄明的批命,也确实实现了。
同年年底,濮阳荣圣死在了姒姬的剑下,成为了云国的最后一个帝王。云国灭,统治了这片大陆数千年的云国覆灭了,而天下百姓却不这么认为,它以另一种方式传承了下去。因为新任的储君,仍是前任皇族的人。
而濮阳荣圣这个丢了自己国家的亡国之君,真的死在姒姬的剑下么?没人知道,因为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夜晚,濮阳荣圣一次又一次的被噩梦惊醒,楚绯的那个眼神,一直一直的纠缠着他。对死亡的恐惧,也或者对楚绯那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恐惧。
姒姬那一剑……或许只是给了他一个解脱而已。
在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,没有人知道,那曾经风云一时的凌绛红与楚绯去了哪里了,甚至连鸣凤宫也从此消失了。
又是一年的春天过去,夏日的阳光照得人也跟着明媚了起来,楚绯与凌绛红带回来的那盆兰花也开了,紫色的小花,三片花瓣,在它们下方,交错的位置伸展出了三片更大的白色花瓣,中间是嫩黄色的花蕊,绚烂而优雅含蓄。
至今,凌绛红也无法说出这花的种类,但那已经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,与她一同赏花的这个人,清眸流盼,明媚如春华,是她一生的挚爱。
谁都想不到,能解十三毒的解药竟然是楚绯那枚明黄宝石的戒指。若不是小白无意咬碎了宝石的外壳,就不会被凌绛红发现指环里所藏的一枚金色的药丸。
鬼医门历代的悲哀便是,代代传承的妄想,早在他们的先祖一代就已经破灭了,留下的这枚解药,不过是为了帮助像楚绯这样能够打破这个望向的人。掌握鬼医门,便可以掌握长生不老术。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!
所以现在凌绛红要比楚绯还要宠爱小白,是小白救回了她的楚绯。当日楚绯坚持将小白送还山林,凌绛红都舍不得,也只好将就着让小白留下了。反正商徵羽,木香,青黛,易蓉易青四婢,这一群鸣凤宫的女人,都在凌绛红那片竹林隐居,有小白陪着也是一个乐子。
新历十年,红国第一任女帝退位,姒瑞登基。
新历十二年,姒姬失踪,姒瑞遍寻不得。
新历十五年,姒瑞终于放弃了对母皇的寻找,笑了笑:“母皇只是去了她想去的地方,罢了,我们不要打扰她了。”
楚绯与凌绛红,为云国大陆最后的历史上,画上了最完美的一笔,云国自始以来,最美的不是国家,而是情。
同时,她们也是新纪元的红国开国最传奇的两个人。
两个女子,让国家更替,让风云变色,让云国与红国这两个国度同时留下了一段传奇,一段佳话,一段感动天地至死不渝的故事,两个同样性别的女子,携手,共度此生。
————正文完————
番外
靖王落败后,商徵羽很久没有见过慕紫芝。虽然偶尔牵挂,但真的只是在想,这个女人是否还活着。
却不曾想,再次见到,慕紫芝右臂空荡荡的一片,长长的袖子随风飘扬,对商徵羽来说,异常的刺眼。而这个女人,竟然还挂着那样没心没肺的笑容,一副无赖痞子的模样。
“你的右臂呢?”语气中竟带着隐隐的怒意。
“被砍了?”慕紫芝语气倒是十分轻松。
“谁砍的。”言下之意是我去帮你砍了她的。
“我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问我为什么吗?”
“为了我?”
“呵呵……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。”慕紫芝用剩下的左手抵着额头,作头疼状,“我要做到完全的自由,必须这么做,只要我还有能力,就必须为靖王效力,那是我家族的荣誉,我不能玷污它。但是一个没用的杀手,而且是个拖油瓶呢?嘿嘿……”
慕紫芝贼贼的笑着,是靖王先抛弃她的,不是她抛弃靖王的。
可商徵羽完全笑不出来……这个笨蛋,这个笨的要死的女人。她当日,只是一句戏言啊。还真是个执着的家伙呢,让人心疼死了。
靖王在输了最后一场战争后,带着身边的部下逃难。彼时,慕紫芝忽然站在了靖王的身后,再也不愿前进。
“慕妃。”靖王疑惑,慕紫芝是最忠于他的臣子。
“靖王殿下,请……放我自由吧。”慕紫芝单膝跪下。
“哦?”靖王挑眉,“你该不会真的是为了商徵羽这个敌人,连我都要背叛吧。”
“靖王,你应该清楚的,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。”慕紫芝幽幽叹了口气,“我从打从一出生,就是为了刺客门,为了效忠靖王,而今,一切都结束了。无论刺客门,还是靖王殿下您。不是么?”
刺客门被鸣凤宫杀得没剩下几个人,在这场较量中,慕紫芝还是输给了商徵羽,濮阳靖则输给了楚绯。慕紫芝苦笑,商徵羽那个女人,还真的是不简单呢,她输了。不过没关系,以后她可以慢慢讨回来的,换一种方式而已。
“可是……”靖王冷笑,“我如果说,我还想东山再起呢?”
“殿下,您气数已尽。”慕紫芝抬起头,绝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,“如果,你执意如此……”
“你会怎样?”靖王问。
“请另选高明吧。”慕紫芝抽出刚刚杀人无数的剑,那柄刺客专用的长剑,毫不犹豫的斩向自己的右手,血光四溅,“……请……请……放我自由。”
胳膊齐肩而断,汩汩的鲜血从断口处流了出来,慕紫芝点了穴,为自己暂时止血,抬起瞬间虚弱苍白的脸,看着濮阳靖,仿佛刚才砍下的不是自己的手。这样,总可以了吧。
慕紫芝的家族一直背着一个誓言,效忠先帝,以及他的后人。而杀手断了右臂,从此不能拿剑,等同废去这个杀手的武功。从此会有无数的仇家找上门,慕紫芝这样的门主尤甚,没了刺客门,濮阳靖再留着慕紫芝就是给自己找麻烦。
慕紫芝用一条胳膊,一个残缺的身体,一身武功换取了自由。
濮阳靖挥手:“你走吧……”
慕紫芝转身的那一刻,他很想举剑杀了这个女人。但是……濮阳靖忽然下不了手了,这个瘦弱的女人,撑起了刺客门,十四岁便嫁给了自己的父亲,那时候的她,恐怕连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吧。自从父亲死后,她便从小保护自己,亲手将自己养大。这么多年,对商徵羽的感情隐忍着,从来没有去找过商徵羽,若不是商徵羽自己找上门,恐怕她们不会有交集。
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,从尽是鲜血的地方将自己抱出来,用生命保护他,教他武功,教他权谋,帮他完成帝王家的愿望。
从未替自己争取过什么……自己虽然失败了,但慕紫芝从未做错过什么。或许,真的该放她自由了。濮阳靖眼前不断摇晃着那个小小的瘦弱的肩膀,与眼前的这个重叠了起来。
没什么好报答她的,就……放她自由吧。濮阳靖一挥手,独留下了慕紫芝艰难的前进,其他人都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。
“你知道不知道……这样,你会死的,那些和你有恩怨的人,都会趁这个时候来追杀你。”商徵羽怒气更甚了。她竟然也不通知自己一声,这一路,她是怎么走到自己面前的。
“我知道啊……”慕紫芝闲闲的说。
“知道!知道你还砍,你……”商徵羽气血上涌,真想抽这个女人一顿。
“所以啊……我要赖着你了,毕竟只有你能保护我么。”慕紫芝上前了几步,额头轻轻抵在商徵羽肩头,“我好累,这只手杀了很多人,沾满了血腥,不要也罢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商徵羽叹息,还真是被这个人纠缠上了呢,或许真的一辈子都摆脱不了。她怕麻烦,所以真的不想再废精力去甩开这个女人了。
“喂!女人……”
“嗯?”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用右手碰你么?因为它脏,沾了太多的血,刺客门的门主从不用左手。因为她想用她的左手,去牵着最心爱的人的手。现在没关系了……我砍掉它……没关系了……”慕紫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,倦倦的,“不要……再推开我了,好么?”
商徵羽抬手,拥住那瘦弱的肩头,心中某处,正在悄悄融化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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